泡泡玛特为什么让年轻人如此上头？

我(wǒ)曾经无数次想起女儿第一次见到泡泡玛特专卖店的(de)场景：脚步突然一收，伴随一声“泡泡玛特”的叫喊，迅即跑向店内。 那是(shì)去年国庆节假期的(de)青岛万象城。当我跟随女儿走进这个(gè)挤满少男少女(shǎonánshàonǚ)的童话世界(tónghuàshìjiè)，一边咋舌于玩偶们不菲价格，一边像个意外闯入的陌生人那样，以满脸疑惑的目光打量着店内正在发生的一切，猜不透这些表情怪异的玩偶身上究竟藏有什么样的价值，让像女儿一般的中学生们如此欲罢不能。 彼时，泡泡玛特的港股股价尚(shàng)在60港币区间，市值700多亿港币。正是在这数月之间的无数次(wúshùcì)回忆里，时间来到了今年5月下旬，泡泡玛特的市值已然突破3100亿港币，股价最高(zuìgāo)超过230港币。 为什么(shénme)是泡泡玛特？泡泡玛特凭什么？看着港股泡泡玛特“一路向北”的坡道曲线(qūxiàn)，想起跟随女儿进入泡泡玛特店内的场景，直面(zhímiàn)其海内外倍增的销售数据，这样两个问题不断涌现在我的脑海。 或许，那一天我看到的场景，正是泡泡玛特“长坡(zhǎngpō)厚雪”的具象表达(biǎodá)。 始于盲盒，而不止(bùzhǐ)于盲盒 13岁(suì)的女儿告诉我，自小学一年级起，就(jiù)已经开始买泡泡玛特盲盒了。 盲盒不仅是泡泡(pàopào)玛特创造(chuàngzào)的新奇玩法，而且开创了一个营销新形态。有社会(shèhuì)学家认为，盲盒的本质是在不确定性的场景空间里，通过制造可控的混乱(hùnluàn)（盲盒），构建秩序（社群规则）。事实上，盲盒就像是一种“类刮彩”的博彩游戏，牵引着用户(yònghù)的消费冲动，诸如少年沉溺(chénnì)性社会问题的发生在很大程度上就是(jiùshì)源于这一点。泡泡玛特则借此构建起“成瘾性”的情绪消费机制。这也造成了泡泡玛特盲盒与过往“惊喜经济”的截然不同。 在泡泡玛特之前，“随机(suíjī)获取(huòqǔ)+收集驱动(qūdòng)”的(de)玩法早已屡见不鲜。比如日本的扭蛋机、美国的球星(qiúxīng)卡，以及麦当劳开心(kāixīn)乐园餐和童年小(xiǎo)浣熊水浒卡。不过，这些传统项目既高度依赖(yīlài)IP，又难以摆脱用户生命周期短暂的宿命。有数据显示，日本万代扭蛋业务的80%销量依赖《龙珠》《海贼王》等动漫IP，一旦IP热度衰退，产品立刻滞销；而小浣熊水浒卡在完成108将收集后，复购率断崖式下跌。在这些案例中，产品只是IP的附属品，用户为内容付费，而非为消费行为本身买单。 泡泡玛特则突破了这一点。2016年推出首个盲盒系列(xìliè)Molly时(shí)，这个嘟嘴女孩(nǚhái)没有任何故事背景，甚至没有官方人设。设计师王信明曾直言：“Molly不需要剧情，她的情绪藏在表情里，消费者(xiāofèizhě)可以自己赋予意义。” 空白(kòngbái)反而(ér)成为情感投射的容器(róngqì)。泡泡玛特“去IP化”的策略看似反常识，实则(shízé)暗合了Z世代的消费心理。对比Funko Pop的漫威英雄系列，用户购买美国队长是因为认同英雄主义价值观，而购买Molly可能只因今天她的忧郁眼神契合心情——这种低解释成本(chéngběn)的共情，让泡泡玛特摆脱了内容产业的“续集诅咒”。 情绪消费下的(de)IP生成模式颠覆 今天的泡泡玛特尤其是其火爆海内外的Labubu，经常被与(yǔ)Hello Kitty相比较(bǐjiào)。 Hello Kitty作为三丽鸥旗下的(de)核心IP，诞生于1974年(nián)，已经(yǐjīng)51岁“高龄”，而泡泡玛特旗下的当红IP——Labubu，横空出世不过5年有余。 当香港插画师龙家升在(zài)挪威森林写生时，绝不会想到自己随手勾勒的精灵形象，会成为(chéngwéi)撬动百亿市场的支点。这个(zhègè)被(bèi)命名为Labubu的森林小怪物，最初只是艺术绘本里的配角。直到2019年遇上泡泡玛特，它才真正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魔法。泡泡玛特财报显示，Labubu所属的The Monsters系列去年的销售额达30.4亿元人民币(rénmínbì)，同比翻(fān)了六倍以上。 相比Labubu的(de)横空出世(héngkōngchūshì)，Hello Kitty的崛起更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马拉松——1974年诞生的Hello Kitty，直到1990年才推出第一部(dìyībù)动画片，2008年才设立官方生日和血型（11月1日，A型）。在(zài)三丽鸥的运营理念之中，“它不(bù)创造故事，而是预留接口，让不同时代的文化自行接入。” “被动进化”模式让Hello Kitty单一IP的生命周期跨越半个世纪。泡泡玛特的IP矩阵则(zé)截然不同：Molly在2016-2019年贡献超40%营收(yíngshōu)，但到2022年占比(bǐ)已降至16%，取而代之的是平均寿命仅18个月的新(xīn)角色。 如果说三丽鸥(sānlìōu)的护城河是(shì)“时间的复利”，那么泡泡玛特的武器就是“注意力的复购”。前者需要持续低强度投入维系用户情感，后者则(zé)依赖高频率刺激维持持续消费——重要的不是玩偶本身代表(dàibiǎo)着什么，而是用户赋予它什么。 一代年轻人的情感方程式(fāngchéngshì)也由此清晰呈现。在网络上，类似的案例不时可见：26岁的广告策划Amy在抽屉里(lǐ)藏了52只未拆封的盲盒：“每次提案被否，我就拆一个。听着塑料纸沙沙响，好像压力(yālì)也跟着撕开了。”她床头(chuángtóu)挂着招桃花的樱花Labubu，包(bāo)里揣着"防小人"的黑巫师款，“明知是心理作用，但看见它们呲着牙就觉得(juéde)安心”。 这种把情绪具象化的消费，正在重构商业逻辑：当70后(hòu)执着于“值不值”，90后在计算(jìsuàn)“性价比”，以(yǐ)95后和00后为代表的Z世代已经踏上了(le)“能不能让我快乐”的新征程。从很大程度上讲，正是这种以情绪消费为特征的新生代情感(qínggǎn)方程式，最终颠覆了Hello Kitty式的IP生成模式，而成就了泡泡玛特。 什么样的IP能够(nénggòu)赢得年轻人的青睐？ 毫无疑问，市值超越3000亿港币的泡泡(pàopào)玛特(mǎtè)，已经成为当下谷子经济中的典型代表和时代标杆。 一个显而易见的(de)问题是，如果说泡泡玛特的成功再次印证了“得年轻人得天下”的商业逻辑，那么对于当下方兴未艾的文创(wénchuàng)产业而言，什么样的IP才能赢得年轻人的青睐(qīnglài)？ 泡泡玛特的蹿红表明，在Hello Kitty统治可爱界50年后，年轻人开始厌倦完美无瑕的萌态。如有网友所言(yán)：“每天对着手机里十级美颜的自拍，突然看到(kàndào)Labubu歪七扭八的尖牙，反而觉得(juéde)真实得可爱。”这种反传统审美正在颠覆IP设计逻辑(luójí)——东京原宿的怪兽咖啡厅、首尔(shǒuěr)弘大的呕吐猫文创，都在印证“缺陷(quēxiàn)即个性”的新法则。 摇盒听声、扫码付款、指甲刮塑封膜……这套堪比考古(kǎogǔ)的流程，是泡泡玛特玩家烂熟于心的购买体验。每挑选一件产品都像是在拆除(chāichú)定时炸弹(dìngshízhàdàn)。 业界(yèjiè)的共识是，盲盒机制本质上重构了消费行为：59元买的不是玩偶，而是入场券。拆盒瞬间的多巴胺分泌堪比彩票开奖，购物就变成了可(kě)重复的娱乐项目。数据显示，Labubu玩家平均每月(měiyuè)购买4.3个(gè)盲盒，其中68%的人会记录每次拆盒结果——这哪是在买玩具，分明是在给自己建游戏(yóuxì)成就系统。 再者是在地属性的(de)突出。 泡泡玛特在全球的走红，一个很重要(zhòngyào)的经验是“让IP学会方言”。 新加坡牛车水的(de)泡泡玛特快闪店里，穿着娘惹(rě)服饰的Labubu被抢购一空。在泰国，流泪的CRYBABY玩偶击中佛教(fójiào)国度对“示弱美学”的共鸣(gòngmíng)；伦敦设计师打造的朋克风Labubu，用铆钉和莫西干头征服了亚文化群体；日本市场推出的和服限定(xiàndìng)款，特意把獠牙改造成可爱的虎牙。 “全球IP，本地配方”的策略，让Labubu在不同文化土壤里都能找到寄生宿主。同时也揭示了IP全球化的新路径——不是把熊猫(xióngmāo)和旗袍塞给(gěi)世界，而是让IP穿上(shàng)当地的文化皮肤。 从1.0时代的文化符号，到2.0时代的情感连接，泡泡玛特已然引领了(le)一个(yígè)以“社交货币+情绪装置”为(wèi)代表的3.0时代。当代年轻人不需要完美的偶像，而是(érshì)要一个能塞进通勤包里的精神伙伴——它最好带点反叛的尖牙，能随时掏出手机拍照分享，偶尔还能在茶水间引发一场交换与(yǔ)互动。 让(ràng)社恐(shèkǒng)想晒的颜值，让“手残党”上瘾的玩法，以及让玄学党深信不疑的“神秘力量”。下一个Labubu或许正在某个艺术家的草稿本上沉睡(chénshuì)。但可以(kěyǐ)肯定的是，只有那些真正能让年轻人上头的东西，才能真正征服他们的心智。 （大众新闻记者(xīnwénjìzhě) 石念军）